灵堂里的纸人突然转过头,描画的眼睛在烛光中泛起血色。
我死死攥住浸满鸡血的麻绳,看着奶奶的寿鞋在糯米圈外洇出一个个湿脚印。
七月十四的子夜,吊脚楼外响起了三长两短的叩门声。
月伢子,去给你奶奶开道。
神婆阿桂婆往我手里塞了盏白灯笼,枯树皮般的手指点在写满符咒的黄表纸上,沿着青石板走到老槐树,路上莫回头。
纸钱在夜风里打着旋儿,沾在我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上。
灯笼里的蜡烛突然爆了个灯花,晃动的光影里,我瞥见送葬队伍末尾的纸扎人——那个本该摆在供桌上的童男纸偶,此刻正歪着脖子朝我笑。
石板路上的雾气漫过脚踝,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抓挠。
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我死死盯着灯笼上引魂归乡四个字,指甲几乎掐进竹篾骨架里。
转过第七个弯时,老槐树上挂着的招魂幡突然无风自动,系着的铜铃叮当作响。
秋月......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
那是奶奶的声音,带着她惯常咳嗽时的气声,仿佛就在我耳后呢喃。
灯笼里的火苗倏地变成幽绿色,照亮前方突然出现的三岔路口——这根本不是去祖坟的路!
后颈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,余光瞥见惨白的手指即将搭上肩头。
我猛地咬破舌尖朝灯笼喷去,猩红的血雾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。
纸灯笼轰然炸裂,飞溅的火星点燃了路边的纸钱堆,火光里赫然映出十几个惨白的纸人,它们手捧红烛列队而行,纸糊的脸上淌着蜡油。
快跑!
阿桂婆的暴喝从身后传来,我踉跄着扑向最近的吊脚楼,却发现每扇门窗都贴着交叉的封魂符。
纸人队列中响起唢呐声,曲调正是奶奶出殡时的《幽冥引》。
最前排的童男纸偶突然裂开嘴角,纸片嘴唇一张一合:新娘子...上轿咯...我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砖墙,摸到满手滑腻的青苔。
追来的纸人突然停在三步之外,它们涂着腮红的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。
阿桂婆甩出铜铃缠住我的腰,将我拽进突然出现的门洞。
腐朽的木门在身后重重合上,震落簌簌香灰。
你奶奶要的不是冥婚。
阿桂婆点燃犀角灯,幽蓝的光照亮神龛里倒扣的牌位,三十年前她难产而死,你阿爷用镇魂钉封了她的七窍